尤其是巨齿鲨，嘴里的大牙被掰碎的伤心和难过还未完全散去，此刻又怕又委屈，眼泪跟瀑布似的哗啦啦往下流，很快就把身下的草地给浸湿了。

而就在它们的身后，身材纤瘦的少年不安地站着。简池在深渊见过精灵，那是非常美丽的一种生物，他们有尖尖的耳朵，金发碧眼，手持金色弓箭。每一只精灵都拥有傲人的长相和气性。简池和他们关系不错，他还尝过精灵亲手摘下的果子。

但眼前的少年与那群精灵相似又有不同的地方。

他的肤色白皙，生长着稍长的尖耳，眼眸和头发却都是比黑夜还要纯粹的黑色。这种明显的特征无疑不是在告诉别人：这不是一只纯种的精灵。

他似乎对眼前人多又紧张的场面有些害怕，只抬眼看了一眼简池便迅速低下了头，清秀干净的脸上浮满了不安，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纤细，微微抖动，手指用力握成拳头。

这是一种极其慌张的表情。

他正在努力压下这份害怕。

简池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去看他，倒是安安正在靠近对方。

安安听了简池的话，甩甩尾巴便慢慢蹦跶到了岁月可歌的面前。小人鱼认真的看过一件又一件的家当，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对于安安而言，被岁月可歌奉为珍贵宝贝的东西就是废铜烂铁，毫无作用。

他挠挠头，绕到了八只契约兽的面前。吞天蟒讨好得甩甩尾巴，然而嘴里的腥臭味一阵接着一阵，差点把安安给熏死。小人鱼连忙往一边挪了挪，看向了巨齿鲨。

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鲨鱼呢。

他们家的人造海洋里从未出现过鲨鱼的身影，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不敢靠近。

安安认真地端详巨齿鲨，这样干净不带丝毫杂质的目光却莫名让巨齿鲨有点恼怒。同为海洋物种，它一条完全可以称霸海洋的鲨鱼断了引以为傲的锋利牙齿，被一条还在喝奶的小人鱼像货物一样查看，越想越气的巨齿鲨猛地张大嘴，冲安安嚎了一声。

下一秒，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简池已经来到了它身旁，瓷白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头，狠狠砸向了巨齿鲨的头。

不等安安看清楚，简池已经将他抱进怀里遮住了眼睛，而头破血流的巨齿鲨巨大的身体被简池拎起砸到了岁月可歌的脚边，语气冷淡：“管好你的契约兽。”

岁月可歌低头。

哐哒砸脚的巨齿鲨哀嚎着，定睛看去并不只是头顶被砸进去一个凹陷，那一排锋利的牙齿都像是被刀刃削平了似的，断了一截。

岁月可歌满脸骇然。

这煎条鱼……到底什么来路？

惊愕不定的目光注视着身材纤瘦挺拔的青年，简池却只是抱着安安轻声问道：“有喜欢的吗？”

安安咬了咬尾巴正要摇头，视线抬起时却恰好与前方的精灵少年对视了一眼。像是被烫到了目光，精灵少年赶紧低下了头。安安愣了一下，尾巴拍拍简池的手臂，小声道，“papa，安安想跟那个哥哥玩。”

“精灵哥哥吗？”

安安连忙点点头。

闻言，简池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安安重新放了下来，看他支着鱼尾蹦到了精灵少年的身旁，柔软的小手轻轻碰了碰精灵少年的手臂。少年虽然瘦弱，但安安比他矮一些，仰头时恰好能与垂眸的少年对视。

小人鱼的眼中盛满好奇，都是善意。少年望向他时，只觉得这双眼睛比他见过的星空都要好看。他变得很紧张，许久没说话的嗓子非常干涩，却还是努力牵出一个笑容，点点头：“你好，我叫白檀。”

“我叫安安。”小人鱼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哥哥你长得好好看，papa以前跟我说精灵族的小孩长得都很好看。”

白檀被他逗笑了，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小的石头。石头看上去圆润光滑，流光溢彩，像是被好好保护过的。白檀的手指摩挲着石头，下一刻却将它放到了小人鱼的手中：“谢谢你，这是我以前在深林的湖泊中找到的，希望你会喜欢。”

“送给我吗？”小人鱼的眼睛一下子便亮起来了，他显得很喜欢，小手捧着小石头格外珍重。可想了想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简池，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将这礼物收下来——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精灵少年很珍贵的物品。

“papa……”

“如果安安喜欢的话，可以收下来哦。这是白檀哥哥送给你的，你收了他也会很开心的。”简池走到安安的身旁，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安安眼睛亮亮的立刻就将小石头抱紧了些，然后弯腰对白檀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你喜欢我觉得很高兴。”白檀弯了弯眼睛。

他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今天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最开心也最为放松的日子。从很早以前他被岁月可歌带在身边又被嫌弃一无是处，后来听说自己又将被抛弃，那时候白檀就想，大概自己真的是个不配被人喜欢的孩子。

就如世人所见，他并不是纯种的精灵，他是人与精灵生下来的半精灵，天生没有精灵种族的治愈能力。因为这，岁月可歌对他非常失望。

久而久之，连白檀自己都对自己失望了。

不过今天他很开心。

有一条长得很可爱尾巴也很帅气的小人鱼很喜欢他。

简池看看精灵少年，再看看小人鱼，再一次重复问道：“所以安安有想带回家的宝贝吗？”

安安迟疑了一阵，似乎觉得不太好。可他看着面前肤色白皙温润微笑的少年，心中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拉着简池的手，像撒娇似的蹭了蹭简池的手臂，“安安、安安可以把哥哥带回家吗？”

简池看上不去丝毫不意外这个回答。

倒是一旁的白檀，在错愕和震惊之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简池。

这个强大的青年没有面对巨齿鲨时的冷硬和残酷，在注视小人鱼时眉眼间看上去比月光还要温柔。

白檀看得有些出神，以前他也幻想过岁月可歌是这样的人，会温柔地对待他，哪怕只是不嫌弃也好。可他终究还是没等到，少年咬着唇，心脏开始剧烈地砰砰跳动起来。

他在想，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能和小人鱼一起离开，简池会像对待小人鱼一样对待自己吗？

不，他和简池毫无关系，他也不需要奢求这么多。只要别嫌弃他，别丢掉他就好了。

指甲嵌入掌心，白檀努力压下了心头的一丝悸动，敛下眼眸不敢多说什么。

简池半蹲下身体，捏捏安安软乎乎的脸蛋：“这个问题你得问问白檀哥哥，看哥哥愿不愿意跟你回家。去吧，好好跟白檀哥哥介绍我们的小家。”

安安的眼睛像一个小灯泡，啪一下就被点亮了。

他猛地扑进白檀的怀中，后者一时不察竟然被他扑得后撤着踉跄了一步，然而人鱼微凉的温度贴在手臂上，属于幼年期柔软的肌肤令白檀的心脏软得像一汪春水。

安安仰起头，认真跟白檀介绍：“哥哥你要来我们家吗？我们家有一个超大的海洋哦，你会不会游泳呀？安安可以带你去海里哦。我们家还有好大的果园，里面的果树都结大果子啦，安安会做果酱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