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突然就走了,奥维尔还记得那天。元老院里的族老给他挑了两只a级雌虫,他看着他们却满心都是雷德冷漠的脸,感到非常烦躁,于是草草结束甄选回到家。
他隐约记得自己兴冲冲回来是想跟他保证就算多了两只雌侍,他的地位也不会动摇——他是他的雌君,谁也改变不了。
这样,他可以消气了吗?
可回去以后却只有空荡荡的卧室,他找遍整个庄园,从阁楼到地下室,每个房间每个角落,甚至蠢得跑到通风口去搜寻,明明那根本藏不了虫…没有找到,他什么也没有带走,可就是没有找到他。
奥维尔抱着全世界的手突然空了,连着自己也空了,茫然无措地在属于他的庄园里面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他其实不该那么无措,他早就做好准备可能失去他了,当他叫医生剖开他的肚子把蛋取出来的时候,他就做好准备会失去他了。
可对蛋的紧张掩盖了一切,而模模糊糊地,理智在某个角落信誓旦旦——他这么强不可能会死的。
那时他无措地拉着管家的手不停重复这句话:
“我不知道他会死,哦不,我知道他不会死的,我也没有想过他会受这么重的伤,但我知道他不会死的…”当他终于听到自己毫无逻辑的喋喋不休时,有个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瞧,你明明知道他在气什么。
可你却没有想过他可能离开你。
管家安抚恐慌的他:“雷德先生是昨晚离开的,从后花园的小门走的,他什么都没带,应该不会走远。”
他很快就会回来——这个念头让他摆脱窒息的仓皇,他点点头,继续问管家:“他走的时候什么表情,生气吗?是不是还在意我们昨天的吵架…”
他开始忐忑,他因为那颗蛋是b级雌蛋暴躁了很久。
这代表着如果他不接受家里的婚姻安排,他将与爵位绝缘,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保护他和他们的孩子…可雷德不能理解,他发火了,这是他的不对,他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
“太黑了,看不清楚,等他回来你们好好说。”管家慈爱地拍着他的手。
他信了管家,等了十年…十一年…
十一年后的今天,奥维尔看着管家突然问:
“你真不记得他走的时候什么样吗?”
管家低着头恭敬地说:
“那晚上下暴雨,天又黑,雷德先生走得急,确实没看清。”
“他去看过雷明吗?”奥维尔问。
“应该看了…门被开过。”管家回答。
奥维尔总算松了口气:“他是想回来的。”
雷德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他如果想回来,就一定回得来。
奥维尔看着天边泛出鱼肚白,吩咐管家:
“给王虫殿下发帖,请他来家里一趟。”
“什么事由?”
奥维尔顿了顿:“不,发帖请堂洛斯,就说…来看看雷明。”
他或许应该后悔做这个决定。
只有抱着希望的虫才能走出绝境,他跋涉十一年,只要还肯相信,就能继续跋涉下去。
可他发疯一样想要堂洛斯承认自己谎撒谎,不惜利用雷明也要他承认。
可他或许没料到,匪邦竟把他变成那么残忍的雌虫。
堂洛斯来了,在见到雷明那张酷似恩师的脸的瞬间泪如雨下,可面对幼子的询问,他仍没说出那句“雷德在匪邦”的答案。
说这句话很难吗?
隐在花园绿墙后的奥维尔觉得匪夷所思,告诉一个思念雌父的孩子他的雌父在哪,这种事情…就那么难以出口吗?
“跟我走好吗?”堂洛斯擦干眼泪,殷切地看着雷明,雷明被他的态度吓坏了:“走去哪?”他茫然地问道。
“去天目星,去匪邦。”堂洛斯告诉他。
“我雌父在那吗?你还没有告诉我啊。”
“…对不起…老师他…”
奥维尔不敢再听下去,他冲出来抱起雷明,对堂洛斯摆出客套的笑容:“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雷明,跟堂洛斯哥哥道歉。”
说着,也不给雷明道歉的时间,抱着他往回走,堂洛斯抢到他们面前,严肃地看着他:“他十一岁了,可以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奥维尔眼神凌厉:“我好心请你来…”
“老师死了!”堂洛斯低吼道:“十一年前,我离开帝国的那天夜里,死了。”
“你住嘴!”奥维尔喝道:“你以为这就能骗过我吗,我们的精神链接还在,你以为我会相信…”
“为什么会在你仔细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堂洛斯吼他,奥维尔瞬间就哑了,他不想,他不能想…他怎么能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一旦思考,就意味着背叛,他已经背叛过他了,怎么可以再做一次?
“我很抱歉…”堂洛斯看着那张和雷德过份相似的脸,挤出笑:“我很抱歉当年把你留下,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和帝国的追捕部队,一只s级还有很多只a级和b级…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雷明小嘴一瘪,在脑子明白伤心之前眼睛先流出泪水,他抱住奥维尔的脖子,扭头却发现他令虫害怕的状态…
“雄父?”
豆大的泪水从雷明眼里滚落,奥维尔却没看他,只顾瞪着堂洛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