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东宫就传出消息,太子妃突然发了急症。
十分疼爱妻子的太子心焦如焚,亲自把太子妃送到了皇家疗养院休养。太子回东宫之前,留下了一整个团队守着太子妃,以确保太子妃的人身安全。
绕过竹帘隔断,便能看到大床那蓝灰色的床幔,细薄轻柔,从高高的床顶垂悬,刺绣纹花的边缘落地。旁边床头柜放一盏古意十足的台灯,从宣纸质感外罩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从内到外,这病房里无处不精致。
为此,侍官一边引关初进门,还一边带着笑容说:“太子殿下嫌房间原本的布置太粗糙,令全部撤除,换上太子亲自挑选的布置呢。”
关初听着,便道:“太子殿下能提前准备这许多布置,真是深谋远虑,连太子妃要住院都算到了。”
侍官脸上顿时一凛:“大胆!你敢非议太子?”
“是谁?”床幔里传出易博士的声音,“为什么高声说话?吓我一跳。”
侍官忙告罪道:“是我错了,只不过这个关初刚刚出言不逊,我才……”
“好了,你出去吧。”易博士撩起床幔,探出一张毫无病态的红润脸庞,“我和关初说说话。”
侍官警告性地瞪了关初一眼,才退到了竹帘之外。
即便是隔着竹帘,外边的侍官也能听清里头太子妃说话,所以这儿的私密性简直为零。
易博士却没事人一样,状态随意地指了指一张镂空靠背的竹节椅上:“坐吧。”
关初却道:“不用坐了,我就是想问一件事。”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我不一定有你要的答案。”说着,易博士用眼角瞅了一下那一道竹帘。竹帘背后人影憧憧,全是太子留着“侍奉”与“保护”太子妃的人。
关初没理会,只问:“是那罐咖啡吗?”
这话算是没头没尾,但彼此又都心知肚明。
易博士看着关初,微微点了点头。
他这点头的动作非常轻,但却像是掷出了一个密度极高的铅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挟着千钧之力砸在关初的心上。
明明早就料到答案会是这样,但在得到确认的瞬间,关初还是震惊不已。
在来的路上,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无数次地幻想或许易闲君的死与那罐咖啡无关。
可是……
可是关初的人生从来不存在这样的侥幸。
他如此被不幸击中,浑身泛起一片潮浪般的无可抑制的颤栗。
易博士坐在床边,看到关初原本苍白的脸庞像是日出时的云朵一般渐渐染上红晕,在薄衬衣下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身体开始颤抖、摇摆,然后像被打了一拳似的软倒。
易博士连忙从床上跳下,扶住了关初,当手掌贴在关初背脊上时,隔着衬衣能感到他肌肤的火烫。
关初的眼仿佛失神,其实是他视物开始模糊,他的眼前如同蒙着了纱,什么都看不真切 直到他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针刺痛,他才骤然从这份迷蒙中惊醒过来,一身冷汗直下。急喘着气,他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目前境况 他已卧在太子妃的床上,左手手臂上的袖子挽起,静脉被太子妃扎了一根注射器。
关初防备地问:“你跟我注射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易博士狐疑地看着他。
关初问:“我应该知道吗?”
“应该都知道吧。”易博士把注射器拔出来,说,“这是抑制剂。”
“你说什么?”关初愕然。
易博士说:“关先生,你发热期到了,你自己不知道?”
“我……”关初张了张嘴,说,“我没有过发热期。”
易博士愣了愣,随即沉默下来。
他确实忘了,关初自成年以来一直背负着“冷淡症患者”的身份,自然也不曾有过发热期。
而作为丘比特综合征患者,在真正遇到那个契合度100%的人之前,不发生发热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关初总算是确认了自己不是冷淡症,可是,那个万里挑一的、被“丘比特”射中的人已经不在了。
易博士把注射器放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包,拉开拉链,便见里头齐刷刷地放着五针抑制剂。他说:“你拿着这个吧。”
“不用了,谢谢。”关初回答。
说着,关初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发热反应,便立即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
易博士看着关初迫不及待远离自己的样子,微微一叹,只道:“情况其实很复杂,有很多事情我无法跟你解释。或许,你会觉得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
关初眼神沉静:“我理解。”
易博士的话立即被塞回肚子里,说不下去了。
关初穿上风衣便告辞了。
离开疗养院门口,关初招了一辆计程车。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说:“旧酒长街86号。”
旧酒长街86号101房。
易闲君在喝下咖啡之前,曾告诉他这个地址。
那里放着易闲君之前偷盗关初所得的一切私人物品。
关初来到101房门前,好像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