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1 / 2)

虞衡深深地看着太子,再次问道:“若是有人想要这份荣耀,不许嫁入他家中的寡妇改嫁,甚至不惜弄出一个‘殉情’呢?”

太子的脸色隐隐发白,拳头紧握,“不过是一块贞节牌坊,何需害人性命?”

“殿下,您生来便坐拥一切。在您眼中,一块贞节牌坊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普通百姓眼中,那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朝廷对他们的恩典。被赐过贞节牌坊的人家,威望自然超出其他人一截,有了名望,暗中的好处自然也就来了。

牺牲一个女子的性命,就能为家族换来这样的好处。殿下,您觉得,这样的利益,能不能催生出人心中的恶鬼?

就如同殿下您腰间这块佩玉,价值不菲,在殿下眼中自然是不算什么。但若是将这块玉扔在外面,绝对有不少人会为了这块玉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

我方才与殿下所说的,生而为人,要有基本的同理心,便是这个道理。在殿下眼中可有可无不算什么东西,于普通女子而言,就是一生血泪的开始,甚至是殒命的祸根。如此,殿下还觉得,该给王方氏赐下这块贞节牌坊吗?”

《列女传》里记载的都是些什么恐怖故事?虞衡一想到里面某些内容就觉得后背发凉,有寡妇割下耳朵表明自己不再另嫁的,有丈夫临终时向丈夫保证会好好照顾儿女,为此割下耳朵扔进丈夫棺材的。虞衡想着都觉得自己的耳朵疼。和那些埋儿奉母之类的二十四孝故事,都该被扔进垃圾桶。为这些行为歌功颂德,不就是在鼓励所有人向他们学习吗?

封建社会的女子已经过得够苦了,别再往她们身上增加枷锁了,积点德吧。

更何况,虞衡看着太子,再次向他发出灵魂质问,“殿下,若是有人病重,想让您的姐妹冲喜,您会答应吗?”

太子勃然大怒,“谁敢?孤诛了他九族!”

“那若是您病重,您愿意让一个无辜的女子为您冲喜吗?”

太子语塞,仔细思忖了许久,方缓缓摇头,“冲喜一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与其有心思去捣鼓这些,将希望放在不知真假的冲喜上,不若多去寻医问药,那才是正途。”

虞衡欣慰点头,看向太子的目光更加柔和,“所以殿下您看,这位方氏,她的家人能狠心送她去冲喜,她的婆家没有殿下的心慈,听信这些无稽之谈,那王家子又恰好在新婚之日病逝,以王家人的刻薄冷血,想来这五十年没少对方氏多加苛责。折磨人家这么多年,如今还要喝着这位可怜人的血泪,为了王家增光添彩。殿下,倘若是您,会愿意成全一个折磨您几十年的人的好名声吗?”

那当然是不愿意的。太子抿唇,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慢慢破碎,缓缓低头,“这贞节牌坊,本意是为了表彰那些同夫君情深义重的女子,初衷是好的。却成了心术不正之人谋夺利益的工具,可恨!”

虞衡目光柔和地看着太子,温声道:“人心叵测,这世上,心术不正之人太多,人性也禁不起考验。齐王之事,想必您也知道,淑妃还是齐王生母,骨肉至亲尚且狠下心来对他下此毒手,有何况一个死了丈夫,同夫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有多少人能禁得住这个巨大的利益考验呢?

我们能做的,只是给女子们留下一点点可怜的选择权。不颁这个贞节牌坊,其他人自然也知道朝廷不支持寡妇守节之事,日后寡妇可以选择继续守寡,也可以自行另嫁,若是自己能立得起来,自立女户也不是不行。

有道是一嫁由父母,二嫁自由身。朝廷既有女户,若是有意志力极为强悍的女子,敢于走出另一条路,也是她们的选择。盛世强大,强的不仅是武力,更在其开放包容。

殿下,男女阴阳调和不假,但是,我们身为男子,得把女子当个人。加诸在女子身上枷锁太多,世人要求她们从父、从夫、从子,她们的身份也永远是懂事知礼的女儿、端庄贤惠的妻子和为了儿女奉献自己一生的母亲。但是,在这种种之前,她们首先是个人。”

太子还未通人事,对虞衡所说的,要把女子当个人这话也是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从虞衡身上感受到的另一种温柔而强大的力量,仿若春日暖阳,和煦而不伤人,让虞衡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