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上下打量他,一段日子不见,这男人瘦了一圈,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猩红色,而整张脸就像糊了一层土似的毫无生气,黑青的眼袋都快耷拉到脸上了,他穿的衣服好像很久没换,浑身散发出烟酒汗水混合的难闻气味——这完全不像卖了房手里有钱逍遥自在的人,倒像是得了绝症花光积蓄走投无路的人。
陶景知道他怎么了,自从除夕夜出去玩儿,他就陷在了那个高大上的“会所”出不来,一夜之间就把卖房子的钱输光了,这些天他在外面游荡,到处借钱,企图翻本。
“探视?”陶景冷冷地看着他,一针见血地说,“你找我们是想要钱吧?”
“要什么钱?我有钱!”陶军有些慌乱,但还硬撑着不承认,“我就是要找你妈,我有事跟她说!”
“你不用找她了,她不会见你的。你如果真想借钱,我给你指条明路,”陶景悠然望向即将拆迁的那片旧房子,“咱们以前住的那房子要拆迁了,附近的邻居都即将成为百万富翁,你可以去找他们试试看,你不是跟秀芬关系好吗?她的房子拆了也能分到不少钱,你快去找你的老相好吧……”
“你说什么?!”陶军愣了刹那,随后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眼前发黑,在晕倒之前,拼命上前揪住了陶景的领子,“你说什么?要拆迁了?我刚卖了的房子要拆迁了?”
陶军最近不分昼夜地泡在赌场,身体早已透支,他抓着陶景的手并没有多少力气,陶景轻而易举地就甩开了,嘲讽道:“对啊,不信你去问问你的老邻居们,他们估计会对你表示同情吧……说不定觉得你可怜,就借你点钱……”
“啊!”陶军叫了一声,心脏绞在一起疼得他差点断气,他这辈子吊儿郎当惯了,很少有后悔这种情绪,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死了都比听到这个消息强,他拍着胸脯,跺着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陶军情绪太激动,陶景担心他下一秒脑溢血倒在这,还得送他去医院,就牵着陶奋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绕开他走过去。
陶奋对这个爸爸还是有点感情的,他磨蹭着不愿意走,向陶军伸出手,小声叫道:“爸爸……”
陶军听到这声呼唤,就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从极度混乱的思绪里缓过一丝神,眼中闪着孤注一掷的光,他扑上来想把陶奋抢过去,一边神经质地念叨:“爸爸在这,爸爸还有你……我还有个儿子啊,你们把儿子还给我!”
陶景手疾眼快,一把将陶奋抱了起来:“你还想要孩子?你什么都没有了,你拿什么养活他?”
陶奋大哭起来,被爸爸神经病一般的行为吓得脸色发白,陶军还不放弃,也不顾孩子哭喊,抓住陶奋的小腿就往外拽。
声音越来越大,周围放学的孩子和家长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有人报了警。
“放开他们!”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来接陶景的许成风拨开众人,冲到近前,他一把拉开陶军,“你就不配有孩子,你快滚!”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在陶军小腹上,陶军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怎么也爬不起来,浑浊的泪水很快流了满脸,也不知道他这眼泪是处于气愤、伤心还是悔恨。
周围有些家长认识陶军,知道他是臭名昭著的大混子,看着他凄惨可怜的模样,也没人去扶,而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陶景低头看看陶军,又转头看陶奋,用手擦了擦他哭花的小脸,问他:“你想跟你爸走吗?你要是想,我不拦着,我跟妈说。”
陶奋看着委顿在地,形容枯槁的陶军,他腿上刚被陶军用力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抽噎了两声,把头埋在了陶景颈窝里,小孩子不懂那么多,但他凭借本能也知道谁能养活他,他能依靠谁。
“我……我害怕爸爸……”他小声说道,“哥,咱们回家吧。”
陶军听见了这句话,他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瘫软在地上大哭起来。
陶景不再理会他,绕过他径自走了,许成风跟在他身后,经过陶军的时候,他俯下身充满威胁意味地说:“你儿子怎么说的,你也听见了,以后你和他们一家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你要是还找他们麻烦,小心我再送你回看守所!”
陶军胡乱抹了抹眼泪,茫然地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就像突然受了大刺激变傻了似的,许成风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不过那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