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床幔渐渐的浮动,一只颤抖的手从床下踟蹰地伸出来,握住了露露雪白的腕子。
那只冰凉的手,握住露露的腕子在颤抖,虚弱无力。
露露迟疑片刻,也轻轻地抚摸那只手,呢喃道:“枫儿临去的时候,那只小手也很凉,可是那只手越来越凉,就松开了我。乖儿,姐姐可以叫你乖儿吗?你不要松开姐姐,答应姐姐好吗?”露露的哭泣的哀求,床下也是抽泣声哽咽。
隔了一道窗帘,露露将那只冰凉的手贴到自己面颊上去温暖,静静地劝说:“乖儿弟弟,姐姐总算又找到了倚靠,别离开姐姐好吗?要走,就一起走。你知道,姐姐很软弱,也很胆小,你小盟哥自焚的那天,我眼睁睁的看了大火不敢闯进去,我恨自己。乖儿你不知道,姐姐曾经最有勇气的一次选择结束生命,已经在山岭里铺满鲜花的木屋前点燃了那屋子,可你小盟哥赶来制止了我。他说他不会令我孤单,会一生一世陪我,可他欺骗了我,不管因为什么,他都自己走了。”
又是一阵无言的啜泣,隔了那道帘,床下汉威的身体已经贴在露露身边。
露露的手迟疑的伸进床帘内,抚摸到汉威那冰凉的身体,搂着他惶然无助地说:“看到你拿枪指向自己的头,姐姐的心都要撕碎了。姐姐知道你的屈辱,你最信任的人践踏尽了你所有的尊严,让你无地自容。每个角落都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的取笑,所有人都偷偷的看你的笑话,你不知道活下去将如何去面对这些嘲弄的眼神和自己不堪入目的丑事。那年我十三岁,过继给了日本养父,养父对我很好,养我如一个小公主,使得我在最初的时间,甚至感激地敬重他如自己亲生的父亲。直到那天,他为我过十四岁生日,他为我准备了一个五层高的蛋糕,让我吹灭了十四支蜡烛,然后让我亲手切了蛋糕分给亲友同学们品尝。就在那天晚上,我还痴迷在自己的公主梦里,他来到了我的卧室,他~~他要侵犯我,他~~他是禽兽。我不屈从,挣扎反抗,抓伤了他的脸,我衣衫不整地冲去楼道,我看到周围很多目光都在躲避,都在见死不救,甚至有人躲在暗处在幸灾乐祸的欣赏一只孔雀忽然被褪毛不如乌鸦。我挣脱了逃跑,却被他们抓回来,而且那野兽贪欲淫荡的目光,他们当帮凶抓住我往屋里拖,我越挣扎,就越让他们有机会在我身上借机乱抓乱摸,最后把无力挣扎的我送到那禽兽的房里。干爹恐吓我说,‘你明知打不过也跑不掉,反抗都是徒劳,你却要不识时务以卵击石。’如今眼前两条路,要不对他言听计从的去伺候他,要不就让我去伺候那些打手。我恨自己的下贱,我像一条狗爬到了他的脚下,我~~”
露露泣不成声,抱住汉威那条带着狰狞的鞭痕的胳膊贴在脸边哭泣。
“乖儿,你是不是也嫌弃姐姐很脏?其实姐姐自己也嫌弃自己。我那时想过死,也想过杀了他然后自杀,可我失败了,我一个弱女子的力量太薄弱,失败的代价是惨痛的,我~~我被~被一群走狗大庭广众下在庭院里,在那个禽兽品酒的观赏下糟蹋,我哭骂挣扎但是徒劳,我恨不得一头撞死,但是被死死的纠缠住。直到我奄奄一息的像狗一样蜷缩在草地上,他过来踢踢我说‘你去死吧!反正也是只烂货!’。我想我不能死,我死了他还是痛快的活着,没有人会为他们的罪恶付出代价,我的死就是徒劳,死得连一只扑火的蛾子都不如。不会有任何人记起我,记起我的人都是记得我被他们糟蹋时的落魄样子。我要报仇,我不能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小觑了我,我自己要站起来。”
说到这里,露露擦把泪,而汉威隔了那道床幔,毛茸茸的头已经在露露身上贴蹭。
露露轻轻的掀开床幔,这回汉威没有躲,反而很安详的目光望着她,那眼睛里满是血丝,目光依旧呆滞。
露露抚弄着汉威杂乱的头发,费力的将汉威往床外拖。
汉威起先还害羞的用手遮掩身下,但在露露慈爱的目光中融化。
露露从床上扯下一条被子,掩住汉威的身子,又一点点的将汉威移到那床被子上。汉威两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行动不便,露露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翻下床爬进了床下。
“乖儿,你的腿断了,你总不想这么乱动,自此一辈子不能下床,当一只可怜虫吧?”露露问。
汉威长睫低垂,眼泪扑簌簌落下。
“头一次见到乖儿你,是在空军俱乐部,你表哥领来你,我当时‘惊艳’呀。世上竟然有男孩子长得如此凄美,美得不女性,却是惹人羡慕关怜。相处些时日,姐姐真是很喜欢你。一是你太像枫儿,尤其是这弯弯的长睫大大的眼睛;二是你真是生的钟灵毓秀,一点不像那些纨绔子弟的无能。乖儿,你若这么去了,真是太可惜了。我不知道杨司令如何想,但这样很不值得。”
露露揉揉眼睛,跪在那床被子边哄慰着汉威说:“你无论如何也要振作一翻,伤好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给杨司令看。”
汉威捶着腿,极力忍回泪。
“大夫说你的腿不碍事,楼层不算高,幸好跳下去被树枝接了一下,左腿有些骨裂,右腿没大伤,是杨司令怕你乱跑,才让大夫把你双腿都打上了石膏板。”露露解释说。
第45章 独白1
露露将床上松软的羽绒枕扯下垫在汉威的身后,用帕子轻轻擦去汉威脸上的泪痕。低声问:“小弟,姐姐给你上些药好么?”
见汉威望着她的目光怯怯的,依赖中还设着提防,露露宽慰说:“你若是难为情,姐姐隔着被子为你上药。摸到哪里你疼,你就点点头,好么?”
汉威摇摇头,露出些腼腆的笑意。长长的睫绒低垂,乌亮的眸子如夜潭摇星般澄澈。
露露怜惜般摸摸汉威的头,那头发松软柔细,能看出这个男孩子性格的柔顺。
“你不肯让他人进来帮你上药,姐姐为你上药你又害羞,可是不上药更痛苦,不是吗?”露露耐心地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