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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黎家这样的家族,不是一个两个,安南的这些豪族,本身拥有无数的土地,而且土地大多肥沃,可是种出粮来,却总是吃不掉,又卖不上价钱,因此,许多人都动心了。

也有人能抵制这种诱惑的,可是能抵得住一时,却也抵不住一世,族中的子弟听到其他人都开始筹措种棉的事宜,自家却还等着稻种种粮,心里不免觉得可惜,银子谁不喜欢,越是大户人家,就越是对银钱有特别的渴望,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这银子能换来如何美味的山珍海味,能换来高官厚禄,若是穷苦人家,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自己一天吃一个饼,皇帝一天吃一百个饼罢了。

于是乎,整个安南私底下,仿佛隐藏着暗流,各种消息,都在流传。

而且谅山那边,也渐渐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许多人突然发现,谅山那边不但收棉,还大量的收购犀角、象牙、香料、香木,许多安南的商贾,靠着兜售这个,赚了大钱。

小商贾就是小商贾,在世家大族们眼里,他们操的是贱业,从本心上就瞧他们不起,而如今见他们获利巨丰,自然不可能继续让他们占便宜,于是乎,不少如吴顺这样的人,改头换面,背地里得了世族们的支持,亦是开始将大量的特产输送到谅山去。

更有不少土地不多,可是在安南颇有些实力的门阀,见人家纷纷要种起棉花,个个即将肥头大耳,心里不免着急,不过很快,更多的财路也开辟了出来,有些人凭借着自身的权利,打通无数的关系,让他们到占城、哀牢、牛吼、暹罗、册马锡、阇蒲、真腊等地去收棉花,反正那儿的棉花更贱,谅山那边又是有多少要多少,虽然路途遥远,可是刨除掉运输的费用,却还有利头。

第三百零三章:咄咄怪事

欲望的匣子一旦打开,想要收住,就不太容易了。

安南虽然物产丰饶,可是由于大明曾经对商贾的打压,安南人蜗居一隅之地,颇有几分空守宝山的悲催,而现如今,却仿佛是大堤上开了一道口子,这无可抵挡的洪峰,随着人的欲望宣泄而出。

一个,两个……三个……一百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该反明的反明,该讲仁义道德的讲仁义道德,可是背地里,却是无数人在穿梭,为之牵线搭桥,铺平道路。

他们突然发现,原来从前那么不太稀罕的东西,是可以换成钱的,即便是山里的矿石、木头,也可以换来银钱。

安南国已经太古老了,足足存活了数百年,这些门阀和世族,一代代的延续,几乎没有挪过窝,而这些人,掌握了山林,掌握了土地,他们只要愿意,产出就可以翻上数倍不止。

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而此时此刻,一批批衣饰光鲜的安南人出现在了谅山。

他们觉得一切都新鲜,亲自去询问各种东西的价格,待得到答案之中,眼眸中流出的自是惊喜。他们都下榻在铜山集,或是索性跑去工坊,甚至远远去观摩侯府的大宅子,他们偶尔,也会去县城,甚至会往北上的官道去。

这些人的目光,不免带着审视,当一切都如他们所料时,他们心满意足了,他们不但发觉棉花是商机,还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稀奇的东西,比如那铁器,比如那低廉到发指的布匹。

于是乎,一到夜里,在灯火通明的客栈深处,外头是不良人的丝竹声,亦有欢畅的酒后胡言声中,这些人展开了书信,挑着灯,似乎权衡什么,最后下笔,洋洋洒洒,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俱都写在纸上,若是沉稳一些的人,自是慢悠悠的坐定,等次日清早,再做处置。可也有性急的,彻夜叫人将信送了出去。

夜幕下的谅山,并没有睡眠,这里仿佛是冒险者的游乐园,反而比白日更加喧闹,许多白日不见的人,此时纷纷出来,酒肆、茶肆甚至是青楼,都是灯火通明,那勾栏深处,高朋满座,亦有失意之人,踉跄的游走在碎石铺就的长街尽头,醉醺醺的扶墙喘息。

……

郝风楼静下了心来,在谅山的日子,对他来说很是平静,其实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喜爱热闹的人,可是偏偏,他到了哪里,哪里就热闹一些。

关于这一点,他总想反思,转念一想,又是不对,老子就是对的,就算有错,那错的也该是世界才是。

各种对人生的体悟和琢磨,颇有些像是参禅,每日一壶茶,静静坐着,无人打扰。

可是他又发觉,在这个清静的世界里并不清静,因为在世俗的地方,有太多的人和事,使他放不下。

于是他近日开始写书信和奏书,有的送去升龙,有的是送去金陵,甚至有的经过神武卫的秘密系统,流落到不知名的地方。偶尔,他会画一些草图,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草图,能画的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随着技艺的提升,想要继续突破,需求就越来越复杂,郝风楼能画出火铳的内部原理,可是蒸汽机这种复杂的东西,已经不是他这种门外汉所能涉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