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兵败一来,多活的每一天都是上天额外的馈赠。比起那些现在恐怕早已轮回转世的兄弟,他们已经享受到了太多人世间的欢乐。
不怕死的人,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如果实力相当,他们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可惜相差悬殊的敌我实力,让他们只能拿命来填。
两万守军,打到现在已经有接近三分之一倒下了!或许上天都感觉到了悲哀,想要用白色的羽衣覆盖这片殷红色大地,可是雪花却融入到了血水之中,让红色更红。
倒下的守军越来越多,程云鹤终于叹息一声,道:“皇上,进宫吧。”
秦天摇摇头,冷眼望向战场:“如果天命非朕所归,逃到哪里才是尽头?朕的兵还在抵抗,朕的援军还在路上。朕已经亏欠了他们太多,不想再欠下去。所以,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
秦天说的是实话。一旦身为皇上的他露出一丁点怯弱,本已无比兴奋的叛军必将更有斗志,变本加厉地加快冲锋的速度。
“如果事不可为……”秦天斟酌片刻,声音低沉道:“判官,带着六皇叔立刻远走。这些年来,朕总是在依赖你们。你们从不欠朕什么,可朕却让你们一个失去夫人,一个殚精竭虑几十年。现在,朕只想你们活下去。”
程云鹤坚决道:“君不走,臣不会走。就算战至一兵一卒,臣也会挡在皇上身前!”
秦越微微一笑,道:“皇上,老臣还有多少日子可活?方才已经说过了,君荣臣荣,君辱臣死。”
钟弄弦灰色的眼睛漫无目的地游移,微笑道:“皇上,当臣选择与您共进退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秦天蔚然一叹,仰向天空道:“有这么一群人在,你难道真的忍心让朕输?”
……
东方远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
他的布局、他的安排、他的人脉、他的阅历,支撑起了他笑傲天下的信心。
可是眼下,他的信心第一次动摇了。
一路披荆斩棘的部队,打到这里像是忘记了该怎么打仗,让一只残军逼得步履维艰。攻打城门时如此,攻打皇宫时竟然又是如此。
这就好比一只兔子拦住了狮子的去路,狮子却无可奈何。
不仅如此,东、北两支大军如同泥牛入海,自从进入城门之后就再无音讯。最可怕的是,东方远行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从北伐开始,他就注视着汴京的一举一动。除了从东翎卫和北玄卫秘密抽调了两万人的部队,只有唐安从西域带回来一万多人马。加上汴京的守军以及从未上过战场的民勇,总共会有多少人?
这些人,早就被他给打残了。所剩下的有生力量,全部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既然如此,自己那两支部队为何会没有动静?
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而眼下始终焦灼的战事,磨平了他最后一点耐心。
“聂万城!”
东方远行起身走出温暖的马车,一直候在车旁的聂万城立刻堆起笑脸,微微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