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楚公主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在此挑灯的侍女退了出去,桌上的茶水温热,梅子青杯中尚存半杯。
过了半晌,查找无果,长孙少湛不得不找了皇妹帮忙:“少幽,帮我找一点东西,好吗?”
朝楚公主写得一手极好的小篆,比寻常的读书人还要漂亮,母后当年一定要皇妹练好,人人都夸赞她的完美无瑕。
最后唯独母后唉声叹气不止,一个人样样都好,唯独没有了人气,就已经是最大的缺憾瑕疵。
朝楚公主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同一盏烛火映亮了二人的眉眼,蒙上了宛如梨花般清透的薄光,宛然道:“当然可以。”
长孙少湛将眼前的东西挪到她的面前,上面他已经写了一半,交待道:“从盛元十八年开始,捋出一条线,将逐项有关信王府以及风浥其他公爵伯府的重要事情,与当时宫里的逐项对应起来。”
朝楚公主果然就要更迅速,她几乎不用翻阅旧书,挽袖提笔即可落字,将与之吻合的事件写下,长孙少湛质疑道:“你不需要翻阅确定一下吗?”
朝楚公主对此异常笃定道:“这些神卷每一章我都看过。”几乎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长孙少湛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角,朝楚公主认为自己早已熟读于心,这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然而在后来的校对中,当即被长孙少湛指出一处错误,都是很细微的差错。
“不可能啊,我以为我不会记错。”朝楚公主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居然还是写错了,有些无奈的错愕,她以为自己记得很清楚。
长孙少湛说:“恰恰因为太熟悉,而忽视了其中的细节。”
朝楚公主总觉皇兄这话意味深长,长孙少湛低垂眼帘,长眉深锁,束袖衣袍在他身上挺括,烛火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而冷峻的轮廓,陌生又熟悉,她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长孙少湛的手里是神卷,神卷上会有每一位祭司巫女平生的功过记载,因为是有专门的巫女负责记录,所以,内容很详细,占据的篇幅也比较多。
第一位女祭司的寿命很长,她活了整整八十年,所以,属于她的文字也是最多的,未曾婚嫁,没有儿女,一个女子的一生献给了神明。
而朝楚公主的上一位祭司,是赫赫有名的嘉应长公主,虽然是公主的封号,但嘉应长公主乃是先帝的养女,其出身也格外高。
嘉应长公主在花信之年去世,风华正茂,神卷里面记了一句,世多惋惜。
有一页画了嘉应长公主的小像,很美丽大气的女子,站在神坛之上,这位神女在风浥留下的传说可不算少。
朝楚公主于上巳节祭祀,已经被天官载入卷中,她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被一支笔留在了书卷上。
朝楚公主察觉到皇兄的视线:“皇兄,怎么了?”
长孙少湛合上最后一页,说:“人世间的缘分竟然如此奇妙,你我能做了这一世兄妹。”
朝楚公主也笑了,这有什么的,她只说:“我与皇兄同托生于皇族帝体,自然而然就是至亲兄妹了。”
更漏夜长,疏星冷月,长孙少湛看着她的颈线优美,坐在书案前悬腕执笔,脊背挺直,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一遍遍的重申对她的珍重,就能够得到了什么似的。
“我的至亲至爱,唯独是你。”那么多的兄弟姊妹,唯独你是我所珍重的。
“所以就有了白玉吗?”她沉默了半晌,方才问出这一句。
“是的。”长孙少湛毫不犹豫的就承认了,白玉之所以能成为朝楚身边的白玉,不止是因为一个名字。
他请国师算过的,白玉足以作为一个替身,就如同舍进道观的替身修行,抵挡一切厄运。
朝楚公主沉吟了片刻,看向了皇兄,温声如水道:“在其位,谋其政,纵然真的有天神之怒,也是皇妹理应承担的,不可逃避。”
长孙少湛并非是这样卑劣的人,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自律,擅于克制自己,他是关心则乱,涉及了朝楚,无法熟视无睹。
“皇兄知道,有很多人会对你很好,可他们也同样可以对另一个人这样好,唯独于皇兄而言,你是万中无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