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性子冷清的人不在少数,宫里也不是不曾见过,若是数一数,这宫里最寡淡清寂的应属她们寒山宫了。
“是我疏忽了,见公主看得入神,便以为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杏柰就不再说话,哪能不一样,再如何变化,也不可能变的越来越活泼了。
朝楚公主捻起手中的纸笺,寒山宫这样的即将,青灯叠影,帘外的初桃和晚棠熟悉她的习惯,没有进来打扰询问。
听着外面的蝉鸣声,还有蟋蟀和纺织娘,想起她还小的时候,三皇兄是与她养在一处的,兄妹两关系很亲密的。
在凤栖宫偏殿后的西府海棠的花树下,放置了软塌、折屏、地锦,燃了一炉香,浸了蔷薇水,盈风染衣,三皇兄单手握着书卷,她靠在他怀里犯春困,扯着他的衣袖,闭着眼听他读书。
他读书的声音便渐渐低下去,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等到母后寻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双儿女靠在软榻上,枝头一簇簇拥着的西府海棠,下面沉酣的人披着半身的花影摇曳。
皇兄穿着金色百叠穿花大红袖箭,策马飞舆,意气风发的背影。
皇兄眼睛泛红,紧咬着牙,紧绷着抿平的唇线,而后抬首问她:“你呢,朝楚?”
她一直觉的,皇兄是错的,不该那样做,不该为了她,将自己置于那种境地。
也或者是因为卜卦推演,便觉得皇兄是注定的残暴吗?
她数次想要去见国师,问自己是不是错了,推演错了,还是做错了。
可是,父皇告诉她,她无错。
这是作为祭司该做的。
矛盾根本不在于父皇是否意动将她送去和亲,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是在皇兄选择杀戮的那一刻,父皇否决了他被选择成为储君的资格。
父皇有钦天监,父皇也知道的。
他知道人有命格,也十分的相信。
一场夜雨过后,落了密密匝匝的一地海棠花瓣,朝楚公主看见神殿外面,七皇子拿了一个金鱼袋,在和其他童儿玩耍,看见朝楚皇姐过来,拘谨地站了起来。
朝楚公主也不会自找麻烦,和小孩子相处,在她看来是难以招架的,转脚带着宫人徐徐什么走了过去,去了神殿。
“在做什么,少溶过来。”
“儿臣见过父皇。”七皇子长孙少溶跑了过来,十根手指染了紫色,嘴巴旁边也都是,皇帝不由得诘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一片紫。”
刘袭抬起眉梢扫向宫苑外的几棵桑葚树,桑葚沉沉的坠在枝头,挂在绿叶青翠间,躬身轻声道:“陛下,是桑葚熟了。”
皇帝温热的手掌摸了摸七皇子的额头,已经到了他的腰部之高,树上沉甸甸的一枝的紫桑葚,散发出沁甜的味道,恍然道:“噢,原始如此,朕记得溯央爱吃桑葚,送一篮去睿王府。”
“寒山宫也照例送去一些。”刘袭怔了怔,他记得似乎是齐王殿下爱食,只不过都是一般送去寒山宫。
在此之后,皇帝投注在七皇子身上的目光,比往时多了许多。
“少溶很爱吃吗?”
长孙少溶点点头,又怕父皇觉自己贪吃,羞怯道:“嗯,儿臣还知道这里有三棵,每年中间的那一棵长得最好吃,紫色的甜桑葚,旁边的事白桑葚和红色的。”
“哈哈哈,走,父皇带你过去摘。”
他这个做父亲的没亲自教养过几天,看见七皇子如此乖巧讨人欢心,还高兴得很。
七皇子出生的日子实在是不太巧,彼时太子倒是已经成为少年郎,可景王才半大,皇后又养下了一双嫡出的皇子公主,郦妃正得宠,而七皇子一个哇哇大哭的奶娃娃,如何能占的优势呢。
皇帝有心对每个儿女付出同样的心血,然而现实根本不可能,他只好在对每个儿女应该给予的事物上做到父亲该做的。
但再让他把一颗慈父心分成八瓣,那是不太可能了。
即使长孙少穹不是正宫所出,皇帝也没有将自己的亲生子养废的道理。
一直到现在,最小的朝楚皇姐也过了及笄礼,而最受瞩目的睿王兄也将要娶妻,七皇子才得到了九五之尊作为父亲的关怀,算是他不长人生里的苦尽甘来。
而皇帝就算再如何不会做父亲,养了这么多的儿女后,也拥有了丰厚的经验,如何哄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子,对他来说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