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底的洛诵耳根轻动,循目眺向对面茶寮,只见三楼一扇景花窗半开半隐,将窗后之人也半遮半掩起来。
如此距离说话,却清晰如在耳边——洛诵目光微动:习武的人?
原克林多在宫中走动,虽不知音从何来,回想刚刚刻意压低的声线,疑惑地想:宫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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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线水芽”出自《北苑贡茶录》,宋代郑可简首创,架空用在这里,注知
目中不容尘土屑,亦不容金玉屑——出自《儒林外史》
第70章 世事千梦???水丹青,原来真有人练得成……
却说楼上不知声从何来,底下看热闹的百姓也啧啧大奇,转头转脑地乱看。
寮中临窗之人轻咳一声,悠长气息传入各人耳中,方寻见此人。
温伯雄高声问:“敢问这位高人有何见教?”
“高人不敢当,见教更不敢。”那人道:“只是听闻斗茶景色,常有比茶品、行茶令、耍茶戏,楼上现有六位观客,何不各出一令,由两位试者幻化茶戏相应,哪边慢了错了,或不应景,或先涣散,或茶令接不上,岂不就分出伯仲来了?”
一长串话平空传来,气息却稳如平湖,果真是位高人。
原克林细辨音色,更确定这是位公公,遥望对街,隐约瞧见半张普通面相,并不认得。
他想不起来也罢了,觉得提议倒是有趣,笑道:“这是考验他们,还是考较我们?如六人当中有谁说不上来,连累了场中,如何公平?”
他的座位与时碧笙相对,原本无心,话音落在时碧笙耳里,就仿佛他小瞧了女孩儿,目光一凝,在纪玲珑身后道:“先生见谅,我们年幼不识书,难保也能接上一二句,就是接不上,轮着谁,谁自认倒霉好了,反正斗茶图的一乐,大家行令不好玩吗?”
一篇话既憨且蛮,十足十合了小女孩子的娇意。
云松且听且笑:“正是,好玩当前,规矩公平不妨放一放。仰闻颜坊主精通茶戏,正好借机会切磋一下南北技艺,胜负还在其次,足下以为呢?”
吉祥来者无惧,点头应允:“向阁下请教。”
茗战双方都同意,三老亦无话说。既是临窗人的提议,周容川便请对面先出一令。
那人推辞:“我只管出主意,可不懂得这些。”
就任礼部郎中的崔小天眼珠一转,“不如由我先出一令,为免乱令,请诸位依此令行,每令十弹指为限,嘉叶庄小哥先手,如何?”
“不必弹指。”吉祥说着,从楼下唤上一个吹笛的小倌,告诉他时限,随便他吹什么。
小倌想了想,横腕起一段清音,乃是一阙《三点芭蕉》。
“这更好了。”崔小天赞一声,见云松准备得当,便和着笛声道:
“上山采碧峰,下山遇着行脚僧,行脚僧云:今日鬓丝禅榻畔,茶烟轻飏落花风。”
原克林听见,便知是从酒令里化出来的,待要取笑,又忆古诗里也有“寒夜客来茶当酒”之句,且现成的探花郎在这儿,何必他多事?
转念的功夫,云松的盏图已生成。
聪慧者多会取巧,只见他在茶面上勾出一串佛珠、几片桃花就完了,观者也挑不出毛病来。
其成戏方法却与吉祥的生成盏大不同,所用不是茶匙,而是就便绞了筅上一截竹丝,落笔处勾丝纤渺、节外生枝,另有一番风格。
吉祥第一次瞧见这般做法,方觉帷帽挡着碍事,没别的法子,唯有尽力记在心里。
轮着她自己,不知是否走了神,取盏时不小心在桌面磕了一下,声响不大,令对面的云松一剔眉头。
但听周容川道:
“上山采茸勾,下山逢着少年游,少年游曰:青山历历水悠悠,今日相逢明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