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2)

宠姬她撩完就怂 晏闲 2767 字 12小时前

三人茶都成了,互相品饮一番,意料中是贡茶更胜一筹。

落禅老人尝罢,搭眼瞧着下头:“小卞议论最多,今日何不言语?”

只因吉祥如今尊贵,卞青染觉得无论褒贬都是唐突,目不斜视地道一句:“学生甘拜下风。”便无下文了。

吉祥的小案离得他近,明眸轻轻睨潋,悄声道:“第一日来时,先生险些不肯收我。品茶是为舒心,你若如此不自在,想来明个也看不见我了。”

她的音声与从前一辙,不拿一分架子,比那秦姓女子亲切不知凡几。卞青染眉头轻舒,于是也小声笑道:

“我如何不自在了,有幸喝到贡茶,还要多谢姑娘。从前听过一则趣闻,言朝中有大臣偶得圣上赏赐一銙茶饼,因珍惜而久藏七年不舍一尝,我笑此为反裘负薪,不知茶即为茶,当饮则饮。又思量,似那等尊公,大不易得来却喝不到,我这一介白衣竟能喝到,当真人生机缘,妙不可勘。”

庄逸生细细品过龙芽味韵,微白的唇恢复一点血色。一众人中数他最少语,此时难得道:“茶味之全当数香、甘、重、滑,此品的确更胜。”

吉祥忙道:“卞兄的祁茶高香冲灵,令人思爽,庄兄的茶膏取尽万叶精萃,淳厚绵长,喝下去格外受用,可知应了‘茶无上品,适口为珍’这句话。”

庄逸生道:“有这一说,却不尽然。终须建立于辨家之口,否则以乡野之人,不分好坏,只把凉茶解渴,浓茶压舌当作适口,如何使得。”

他开口便敢驳回卓清府的人,卞青染暗赞好勇气,随即道:

“这话也不能一泛而论,果然明前小芽、冽泉活水就是好?古蜀也有一种乌茶,俗称做刀子茶的,所取全是粗枝老叶,比之晓月残风,别有大江东去的气质。

“又比如北寒之地的戎人,从我中土学去了饮茶法,却大不对味,最后在茶中加入乳酪,独创出一种叫做‘乳茶’的,盖为御寒之故。所以这适口为珍,不若改成‘适人为珍’更宜。”

吉祥听他侃侃而谈,不由想:这又是一个云松。

思及那张扬少年,不知他如今是否还在京中,也不知那日败归,有没有受掌柜责罚……

进境本要互相议论阐发,落禅老人并不打断,直待卞青染说完,着枝儿将盏中冷茶泼入窗沿下的一本建兰中。

建兰喜酸,不宜茶浇,本该挺拔的玉叶尽日受此折磨,几乎蔫得不成样子。主人恍若未觉,好像只把那花盆当成另一种水盂。

三人都瞧见了,同时避开眼色,都不敢啧声。

枝儿览见三人的表情,觉得有趣,端正的小脸隐现一抹黠笑。

落禅老人道:“世间茶品繁多,再讲究些个明前雨后,这水那水,便一年不断地喝,也尝试不尽。花多难免迷眼,障多自画围牢。且问你们,若要以一字形容茶,为何?”

卞青染知晓蜀东流崇尚自然轻简,茶即为茶,有心抖个机灵,第一个道:“茶。”

落禅老人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吉祥想了半晌,正要说话,庄逸生先道:“清。”

落禅老人一捋银须,“差强人意。”

吉祥本来也想说“清”的,被占了先,寻思论茶无非清、香、恬、舒这几样,心里比量哪一个字更贴切,忽一念想起公子被夺的那幅字——

她目光一亮,脆声道:“和。”

“好!不清不浊,不繁不寂,不蔓不拘——”落禅老人点点头:“渐入佳境。”

卞青染听先生夸赞吉祥,有些不好意思,思索一许,收敛声色问:“先生所言的不偏不倚,可相合儒家的中庸之道?”

落禅老人霜眉平舒,饮了一口耐重儿,“你才说得什么?”

“啊?”卞青染不解话意。

吉祥轻咳一声,冲邻座使一眼色,短声道:“茶。”

落禅老人端起器皿漾了漾,“茶在器中,奇怪世人却以茶为无实之虚器,与儒相联,便成儒茶,与道相系,便成道茶,又与佛学混为一谈,成个什么禅茶。你等都是久浸茶事的人,用不着理会这些个,只明白茶最终仍落于眼中,鼻中,口中,腹中就是了。”

三人应声称是。

庄逸生起身谦揖:“平常即大道,请教先生,这是否便是道在蝼蚁、在稗草、在瓦甓、在屎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