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圣上笑喝一声,亲手从案壁上取下一柄星文宝剑。“麒麟儿,搦管已惯,复能擎剑否?”
穆澈正容上陈:“臣,竭尽一身,不敢辱命。”
圣上点头,“路远事急,太常寺和礼部明日准备妥当,后日便动身。朕拨亲卫给你,你这一身才识,还要留着为朕解烦,给朕好好地回来——这也是圣旨。”
只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圣上的语气才藏不住关切与爱顾。
穆澈却没大听清后头的话。
后日。
即使身临暖鼎,听到这两字,他仍是浑身打寒,头一回在御前走了神。
社稷稳固比得孤身情肠如何?家国大义比得风花雪月如何?你堂堂卓清后人,临际左右,当决择如何?
仿佛听见涯外何处声声质问,可是那一刹那,穆澈满心所想:我只剩一日时间了,我就要再也找她不见……
然而众人眼中,他依旧是不管面临何事都不惶乱的卓清之子。只见蕴朗男儿潇然接过宝剑,珞珞之声倾落如玉:
“臣领旨。”
第130章 相思骨???过于周全,也令人心伤
紫宫夜色更寒。
国事议定后,诸臣告退至清平殿外,等候着的小使上来为大人们裹上厚氅。
杜元深深看了穆澈一眼,他是塞渊少言人,因卓清小侯与自家孩儿的关系,难得叮咛数语,而后与明彧先后而去。
崔小天是个好事的,笑对卓清侯道:“侯爷得圣上看重,这等大事也放心交与侯爷。眼下幽州情形虽不乐观,但想小阳春宴上,昌黎郡主肯驰马千里慕见侯爷,可见侯爷此行……”
后头的话还没说,他就瞥见穆尚台格外难看的脸色。
崔小天怔了一怔,再看卓清侯,脸上虽淡淡的没有情绪,可崔小天感觉他并未因这份委任生出踌蹰志气,反似极力压抑着什么。
崔小天不禁咋舌,自以为是地寻思:方才在里头承诺得明明白白,原来侯爷心里也会怕危险啊……
于是就不好再贫嘴下去,目光在夜色下的穆家爷俩间逡个来回,打个官揖溜了。
穆伯昭与侄儿一同出宫城。
两小使在前提着鎏鹤宫灯,另一个巽官手捧圣上赐给穆澈的尚方宝剑,躬身远远跟在后头。
走过一段宫道,穆伯昭幽幽呵出一口气:“本想劝了圣上的……”
穆澈道:“世父放心,侄儿有分寸。”
“要你远去那虎狼之地,怎能放心?”
熟悉穆伯昭的人知道,他鲜少有这样外露的担忧。平时对家中子侄,似长子一行稳重的,穆伯昭有事吩咐就是,似十一一行胡闹的,直接开打就是,这也因为后生辈都在眼前,无论如何他伸手尚能够着。
“你父亲也忍心,自去逍遥快活,留给你多少事。”穆伯昭侧望走在身边的人,“刀剑在前,再有分寸有什么用?良朝,万事自保为先。”
幽州的局势落进他语气里,一下子比表面更加复杂危险了。穆澈都应下,穆伯昭又嘱咐数语,在宫门与之分别,登舆回府。
等在宫门外的袁邵见着公子,连忙上前,当心接过小公公捧的御剑,口里说:“大夫人在家里担心得不得了。”就要赶来马车。
抬头,却见公子一颓身扶住城墙。
玄墨的风氅裹着不堪承重的身体,穆澈每向前一步,灯笼映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公子?”
袁邵大觉不对,不等他上前扶住,穆澈忽抵墙急喘,拿手掩唇咳了一声。
展开手心,斑驳驳一滩血色,直把袁邵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