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穆温过来陪伯母用饭,破天荒学了几个笑话,冷面之人说笑独有一种滑稽,卫氏不防,被逗得放低了碗筷。
她掩帕笑道:“大清早的就来招我,这可稀罕,跟十一学的吧?”
“那倒不是。”穆温浅带笑意,兄长离京前嘱他好生看家,通共一个伯母,他怎么也得想法儿让她开心。
说了回这几日将穆雪焉接回府过年的话,用过饭,穆温起身向卫氏道:“伯母容我少陪,跟人约了一局棋。”
卫氏闻言,略有稀奇地看他一眼。
众所周知穆二公子不喜应酬,和王公子弟圈的人向来玩不到一处,更别说约着一起做什么。
卫氏一向怕他性子太拘板,闷坏自己不说,到了说亲的年纪,哪个姑娘敢嫁给一张冰块脸?这会儿听他有约,乐不得的,也不多问什么,一径让他去了。
如果一心安慰侄儿终于交到朋友的卫氏知道,穆温出萱宁堂后并未出府,反而向瑶华苑方向去,一定会比之前更诧异。
临近雪松掩映的苑门,穆温两笔冷清的眉眼微略扫过,拐进道旁的蕉雪庵。
一掀毡帘,暖气烘着茶香袭面,两小僮在风炉边融雪煮茶,显是之前已得吩咐。
靠南棐几摆一张檀叶棋枰,穆澈居高瞧着两盒棋子,容色年轻而寡薄,连带目光也发冷,拈起一颗黑子,搓揉在指间,不知琢磨些什么。
独苏:嘤嘤还有人记得我吗……
某晏:宝贝信我的这时候出场没啥好事儿……
第136章 咥狐尾???你比你哥差远了。
二道茶水沸,穆温夹着棋子,在汩汩的水声中审势半晌,终于落下一子。
对座的独苏眼神一空,抬眸道:“二公子再想想?”
她无论面对什么人,永远是一副淡然无关的神情,从前与穆澈对弈是如此,此刻面对穆温亦然。
所以在侯府四姬中,她一直是存在感最薄弱的人,就算吉祥、何宓、湘辰都出去了,她也显不出一枝独秀的光彩。
若非穆温找她,整个侯府都几乎忘了这姑娘的存在。
这也是玉楸想不通的地方,二公子面相不近人情得很,从来不近瑶华苑这边,怎么大公子离府没几日,他倒请姑娘出来下棋了……
念头到这儿,玉楸就不敢往深想了,听见穆温接着方才的话道:“我哥都胜不过姑娘,长考也无济于事。”
“那也,不必下进死地里。”独苏垂着眼帘,一子落下,吃死黑子一片。
寸土必争的阵仗,转眼丢了半壁江山,穆温投了子,敷衍地“啊”了一声:“没留意姑娘做的这个局。”
独苏仍是淡淡的样子,玉楸有些纳罕,忽听二公子问她:“你叫——玉楸?后改的名字?”
“……是。”玉楸嘴里蹦出一个字,小脸发红。
还是中秋那夜她在外撞上了穆温,笨嘴拙舌地说了一堆,不想二公子还记得。不好这样生硬,忙又接了一句:“是姑娘改的。”
“玄卢五木玉楸枰。”穆澈眼锋微侧,“姑娘知书?”
独苏道:“略读过些,棋谱看得比较多。”
“姑娘几岁学棋?”
独苏的睫羽垂得更低,指尖漫淡地勾着白玉棋子,皮肤比玉还白。她看起来像有些倦,又不得不应对家主的模样,缓声道:“六岁、六岁半的时候开始学。”
这样独当一京的棋技,谩说十年之功,若资质稍次一等的人,一辈子只能混个二三流。独苏年轻,所下的苦功不言可知了。
“不闷?”
这话有点怪,不像出自万事不关心的冷面二郎之口,独苏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从玉楸站的角度觑过去,独苏的摇头不语,宛若欲语含羞,之前的猜测葫芦不压水地往外冒,让她不禁有点慌,又慌不出个所以然。
这之后,穆温没再说什么,也不继续下棋,两人坐在那里,好像各自想着心事。
屋子里一静就觉出尴尬。玉楸跟着独苏小一年,还是不太摸得清她的心思,而那两个小僮不是穆温屋里的人,更不孰悉二公子,一时间三人舀茶的舀茶,弄衣的弄衣,就等着两位坐着的佛爷谁先开口说个话。
“有件事……”最后开口的是独苏,“本要去求大夫人的,明日是双玄馆馆主的生辰,我想去为她庆生。”
这样的事在吉祥那儿开过先例,独苏虽然比不了吉祥,出趟府也不是大事,穆温眼都没眨,随口应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