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在屋里录书,欢宁乖巧地坐在一旁,睁着黑葡萄似的的眼睛,捧脸看穆澈写字。
吉祥看见这一幅师慈徒孝,岁月静好的光景,想到自己这些日的猜测与不安,一瞬间就沉不住气了。穆澈眉眼未动,先一步对欢宁道:“去找你洛哥哥,我与师母说点事。”
小孩乖觉告退,吉祥摸摸他的脑袋,扭头变脸,一步过去抽掉穆澈的笔:“你一定知道的!武将军他到底是不是……”
“嗯。”穆澈随便应了一声,捏捏眉心,信手把人捞在怀里。
这些天他心头压着事,只有看见吉祥这么个猫爪挠心的小模样,方能放松几分。他埋在甜香的肩窝深深吸了一鼻子,闷声道:“你猜呀。”
“我不猜!我不玩了,你们都欺负我笨!”吉祥嚷着嚷着自己委屈了,骨朵小嘴儿:“你们都欺负人……坏人!”
“这是好事啊。”穆澈受不了她猴在身上瞎闹,按住了她轻叹:“何以一个两个都这么纠结?”还当真是一家人。
是啊,如果真如她所想,这便是天大的好事。吉祥心想,她孤零零地活了许多年,虽然很多人对她很好,可举目望世,不见亲缘。如果世上真有一个人,流着与娘亲相同的血脉,与她相近的血脉,那么她便不是无根无源了,这不是,很好吗……
可要是真这么好,那人为什么不想认她呢……
吉祥静默两秒,忽然眼神晶亮地站起来:“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穆澈嘴角微弯。
谁想吉祥刚走到门边,又同手同脚地蹭回来,觑着脸色:“那个、你陪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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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息。”穆澈赏她一个白眼,不动如山地磨墨,“你怕什么?”
“谁怕了!”吉祥嘴上硬,脚下一动不动。
“要么我送你到门口?”穆澈说话时眼也没抬,显见只是过嘴一说。
没心肝的男人。
吉祥哼声,最后还是她自己来到武陌臣歇脚的小院。站在门口,她想了不下十种敲门后要怎么说,深吸一口气,手腕刚要落下,门从里面开了。
武陌臣早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等了半天,外面的人既不走也不开口,他没办法,这才开了门。
这层窗户纸捅破,吉祥反而坦然了,对视那双黑到发紫的眼睛,脱口叫道:“舅舅。”
“小丫头……”
一声长叹,武陌臣的大手按在吉祥头顶,把她护进了屋里。
“我、我以前听嬷嬷说过,我娘还有个弟弟……”吉祥坐下后有些口不择言,垂头搅着手指:“我以前想过,若我舅舅还在……哦我的意思是说,我特别开心!”
武陌臣了然地看着她,柔声自笑:“你怕我是不是?”
“不是的!”吉祥急忙否认,抬头看着武陌臣:“第一次看见舅舅,就是在庵里那回,临儿觉得很……亲切。”
武陌臣猝不及防被逗笑了,一边闷声笑一边抵额点头:“行,冲你嘴甜这劲头,在外头吃不了亏。”
等笑够了,他宠溺地瞧着发窘的女孩,“这些年,舅舅没照顾好你,是我对不起你。你看来娇气,其实心思重,突然多出这么个人,怕你添烦恼。”
吉祥红着眼摇头,“我很高兴。”
得知我还有亲人在世,得知我与父家断绝关系后,还有人能做我的倚靠,我很高兴。
她眼前忽地一暗,武陌臣解下腰牌交到外甥女手里,“舅舅没什么好的,这是武将军的龙虎牌,你拿着,心里有底气,无论什么时候,舅舅在你身后。”
吉祥呜咽一声,觉得此刻心是满的,幸福极了。她拉着武陌臣的手指撒娇摇晃,舅甥叙家常,吉祥想起来一事问:“那柏将军那日怎么叫我侄女,我还以为我想错了……”
“侄女外甥女不都一样嘛!”窗外突然响起闷雷般的笑声,“老武恭喜啊,你这得请兄弟们吃酒知道不!”
武陌臣纵他听了半天墙角,看见吉祥被笑声唬得一哆嗦,冲外头笑骂一声滚,拍拍吉祥的脑瓜:“他那蠢脑子分得清什么,你别理他——不过,他是我过命的兄弟,临儿多认个舅舅无妨,回头找他要红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