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婴正躺在女人的身下,浑身被血沾染,嚎哭不止, 女人已经咽了气。
接生的婆子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将他抱起来。
“回禀大王, 方才、方才大巫来看大王子, 言‘异端天降,是为大凶,天煞孤星, 克母杀父’,还请大王早做定夺啊!”
北燕信奉巫神,而大巫便是通天的存在,大巫所言自然不可不信。
先北燕王并不是良善之人, 正巧近日暴雨将城池冲毁,流民日益增多,对北燕王庭统治渐生不满,他下令第二日将男婴于高台之上烧毁,祭奠巫神,以求北燕风和雨顺。
可第二日又降暴雨,大火无法点燃。
不仅如此,高台之上凡是祭奠之物皆被大风吹走,只余下男婴滔天的哭声。
先北燕王无奈,只得将他带回王庭,却并不派人喂养,只扔到废宫里任他自生自灭。
燕寒时便是在这种环境下活了下来,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而后几年,李齐光要求诸国需将质子送往李国王室,打着教习的名头实为看守。
先北燕王便想起了被自己遗弃的大王子,将他派去了李国。
虽是如此,先北燕王正值壮年,又见燕寒时虽然被遗弃废宫,可却不见半分孱弱,比自己还要高壮不少,他又想起了那句“克母杀父”的预言,这才动了杀心。
只等着将大王子送到李国王室,便派人将大王子杀死,正好将罪责推到李国,而他自己便脱了干系。
北燕当时并非强国,而是北部一蛮荒小国,自不被汉人瞧起。
燕寒时所居住的宫殿亦是偏远少人的地方,可他却觉得清净,他从小便过惯了这样的日子,比这还要糟糕的环境他都能忍受,更别提现在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派人来杀他。
他慌张逃窜,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可却无意冲撞了李国的小王子李轩,几岁的小孩童,险些被他撞倒在地,立马嚎啕大哭。
吓得宫人连忙将他抱起,指着燕寒时说了好长一堆骂人的话。
“区区小国质子,若是伤了小王子,便是杀了你都不够!”
“来人,将他压下去打二十板子!”
“怎么吵吵嚷嚷的,实在让人头疼,发生了何事?”
李娇打着扇子上前来,彼时她只有十一岁,面容却已初俱风华。
塘里竟是荷花绿叶,随风摆浮,皆不及她一瞥来的惊艳,“轩儿又未磕到,何必惩治旁人?实在是太过苛责了!”
“公主教训的是。”
李娇低头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少年一眼,弯下腰去,双眸紧盯了他许久,才道:“你随我来。”
燕寒时早在打斗时便落了满身的伤痕,若是今日二十大板下去,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可未想到,竟然会有人替自己求情。
他见过这位小姑娘,当日诸国派使臣来贺,她穿一身正红明黄相间的华服,立在李国国君的身旁,虽只十一岁,却如一只待要展翅的凤凰,让人移不开目光。
像她这般活在阳光底下,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朝气的人,是他永远都望之不及的,他就如塘里的污泥,脏污的见不得半分日光。
他伸手捂住腹部,那里被刺客捅了一刀,所幸身上穿的是玄色长袍,即使流血也看不出来。
他小心跟在身后,生怕冲撞了前方的大公主。
望春亭,河水蜿蜒而过,旁边种着柳树。
李娇走到一颗极为粗壮的柳树之前,吩咐宫人都守在远处,指挥他:“你快些过来,蹲在这里。”
“公主您莫要胡闹!夫人再三说过不许你爬树的!”
李娇将头撇开,并不听宫娥的劝诫,只吩咐燕寒时道:“你是宫里新入的奴隶?怎么如此不听话,快些蹲下身子。”
他并不敢违抗她,只得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