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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春和碧穗甫离开,谷主忽而笑笑道:「以往阿沁身边多少有个可心人盯着,当她的大棉袄,她心里有着落,想跟那人天长地久,可惜啊,如今那人不在了,她对着自个儿也就发起懒病。」

在榻边落坐的封劲野面色一变再变。

他缓缓将头转向坐在圆桌那方的谷主,峻目拢进无数道暗流,眉峰成山,欲将眼前其貌不扬的老人看个清楚明白却遍寻不到法门。

「前辈是谁?」低声问。

「瞧王爷这话问的,老身还能是谁,不就小小一个清泉谷的谷主吗?」她笑笑耸了耸肩。

似意会到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封劲野牙关紧了紧,道——

「前辈口中所说的……大棉袄,如今当犹在。」

「噢?是吗?那当真万幸了,是咱们阿沁的福气,有劳有劳。」甚感欣慰般合掌一握。

清泉谷谷主来历神秘,字字机锋,封劲野感觉自己招招打在棉花团上,无处去着力、借力或使力。

他耳根子发烫,像被彻底看穿一切,却又生出某种安然之感,彷佛受到这大千世界无形力量的照看。

他从容立正,朝谷主深深一揖。「望前辈指点迷津。」

谷主发皱的麦色老圆脸难得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神态,更露出慈祥到令人有些发毛的微笑,和蔼可亲道:「既是一件大棉袄,也愿意当一件大棉袄,那就得知所本分、物尽其用,该扑上去裹紧不放时就不能裹足不前,大棉袄是用来暖和人的,人里里外外被弄暖和了,气与血两相通,身子自然也就壮实了,王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谷主的这个理儿不难懂,某位王爷一听就很懂,於是耳根子热到蓦然涨成紫红。

李明沁知道自己又遭恶梦吞噬。

说是恶梦,於她而言却是真实发生过、刻划在她神魂深处的记忆。

梦过好多回了,再次回到她铸下大错的那一晚,昭阳王府在火光与血光中沦陷,亲人的欺骗、自身的愚蠢、卸不去的负疚……

前尘今世,梦境与现实之间几进几出,後来的她有些分辨不清,那个匍匐在地、尖叫哀号到彷佛一颗心被绞成烂泥的狼狈女子究竟是自己,抑或她仅是梦中过客,从头到尾不过是个旁观者?

「怎麽睡着也哭?是梦见了什麽?」

男子轻沉的声音穿透梦境,传进她耳中,震动着她的心房。

李明沁陡然睁开双眸,角落的枝状大烛台架上仅点燃几根烛火,火光迤洒到床榻这一边又微弱些许,许是眸底蓄着泪,视线蒙晒中她看到男人就坐在床榻边,正幽幽俯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