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姓宁的被打去半条命,当夜便发高热,几日下不来床。穆温都不敢想,若那日兄长真进了宫门銮殿,会是什么后果。
他低声说了一句:“我总觉得,自父亲出京后,卓清府的麻烦变多了。”
从他成冠时祾王送礼,再到姓宁的公然挑衅,致祢孟白不安份,怂动倞王借手拭探,终闹出了这场大祸。
前两日更有罕事,连从没打过交道的信和王也上门来了,桩桩件件,换成他爹在家坐镇时,想都没处想去。
雪焉目光深黝:“不是麻烦变多,是在外遮风顶雨的人躲懒去了,还了一片真实天色给你们。”
穆温:“我爹他……”
“三叔啊,可精明着呢。”雪焉又笑了一声:“你只管放心吧,若有人以为新主年少温好,可试可欺,那就错打了主意。现成的例子不是摆下了么。”
叙了不一时,姐弟俩便一同家去。刚出院子,碰见管教娘子从后院拐出来,雪焉察其神色,随口问:“怎么了?”
管教娘子见穆温在侧,支吾一声,上前耳语数句。
雪焉听了道:“这没什么,仔细说与她,莫吓着就是了。咱们走吧。”
穆温立住问:“可有什么事?我略等等无妨。”
“没什么,女儿家的事罢了。走吧。”
庄外备好了一辆青帐彩缡宽厢马车,穆温待阿姐上车,自骑一匹白额俊马从傍,容许又乘一匹跟在后面。
车行一程,将离山道时,突听见马蹄得得,一匹快马迎面驰来。
穆温忙勒缰绳,命车夫停驶,昂扬于坐鞍之上,冷然喝令:“前头什么人!停下!”
说话的功夫,对头那马已促蹄而止,一人从马上滚下,“可找着二爷了,二爷救命!”
穆温始认出是常跟着十一的小厮无忧,眉心就是一皱:“怎么回事?”
“十一爷、爷他……”无忧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两喘,迸出一句:“十一爷疯了!”
雪焉抬指挑帘,马上儿郎眼见的冷下神色,容许忙道:“什么疯不疯的,会好生说话不会?”
无忧这会子哪还顾得怎么说话,舔了几下干裂的嘴唇,哭声道:“求二爷快去,十一爷在那儿打九……九呢!”
“什么打舅舅?打哪个舅舅?”容许连声追问,忙中遇见个不会说话的,真能把人急个死!
穆温虽了解十一的德性,一时也听不明白他打了谁,跨下马连连刨蹄。
雪焉在车中道:“是老九庭冲。你慢慢说,十一现今在哪里?”
因当年穆伯昭一怒将九子穆庭冲剔除族谱,逐出家门,严令家人一概不许提他,从前有底下人碎嘴说起,被打死的也有。无忧年纪轻,又怕,一时便结住了舌头。
被穆雪焉一语定下心神,无忧舔唇忙道:
“在琌琅街的左玉轩!本来爷在校场好好的,后来从几个客口中,仿佛听见全小姐什么风声,就一脸要杀人的样子去找了九爷,酉哥儿拦不住,急叫我找二爷来,说只有二爷拦得,请爷快去,晚了不知怎样了!”
雪焉姐弟皆知倞王续弦的内情,三言两语已听明白。
倞王看中卿儿,此事不管是不是老九出的主意,他既在倞王幕下,依十一脾气,自然要找到他头上撒气了。
雪焉忙道:“子温你去,拦下十一别闹,大节下的莫惹事端。”
穆温点头,命容许与无忧送雪焉回府,快鞭打马而去。
要说那左玉掩兰轩,最是个不爱问花、专爱寻柳的富贵子弟玩乐的所在,所蓄一水儿秀致男娈,更不乏妖闲胜于女子者。
且因轩主人心思活络,创出许多妓馆里也不曾有的花样,更撩拨得那流好龙阳、爱外嬖的把命舍在这里。
穆九是此间常客,打听真他在此,穆庭准跨上常骑的抱月乌龙驹,一径杀来。
怪道那几日好端端的,小石头突然住到四艺塾去了。穆庭准寻思过味儿:倞王好色不死的,什么时候与全儿有过交集?从中作梗者再没别人,必是混帐老九无疑!
一来又勾想起陈年旧事,气得这位小爷胸胀难耐,挟风火带雷电,扬起一路尘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