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随着都统大将军作客右相府,不意间见到刚从清泉谷被接回相府过年的二小姐,她那时正撩裙下马车,仅凭一个侧颜匆匆瞥见,他便知晓是她。
小姑娘当真长成大姑娘家了。
沾染她初潮的帕子一直被他私藏着,这独属於他的念想近乎意淫。
然戍边守城、几番战火狼烟,他亦记得她在夜中横琴而鼓的曲音,沉远绵邈,悠然深蕴,陪他度过无数个荒夜、无数次梦醒。
於是胸中滂沛、意欲淋漓,有什麽在骨血里叫嚣,执意挣破那无形囚笼。
回首细思,便是再见的那一瞬间,他已下定决心非得到她不可。
此为今生执念,他尽一切法子关注她的种种,知她长年居住在清泉谷,仅年节时候才回帝都,他不惜动用人脉将他的人送进清泉谷,亦嘱咐帝都城中的暗桩多留意右相府内诸事务。
见她的亲事一年年被她自个儿耽搁下来,他内心有说不出的欢喜,但他还得往上爬,爬到一个足能匹配她、获得她的地位。
终於啊终於,他有实权有头衔,他得到一切想要的,包括她。
他傲气冲天、志得意满,以为运筹帷幄、万事皆在他胸壑中,却忽略「情」之一字最难驱使撼动,他可以强取豪夺亦可诡计连连,能藉此得到她的人、她的身子,然,讨要不到的是纯然情真。
他死於她手中。
他相信,不管是敌人阵营抑或大盛朝堂上,想他死的人很多,但那些人很难取他性命,毕竟动了他一根寒毛就别想全身而退,若没把握令他一招毙命,必得承受他十倍、百倍的「回馈」。
能轻易杀死他的,这世间想来也就她一个。
虽非她亲自下杀手,他确实是遭她所害失了先机,断送性命。
他封劲野这一生轰轰烈烈,却也微不足道,但不管好的、坏的,这所有的所有,他曾渴望献给一名女子,想把胸膛剖开,让她看见那颗鲜红热烫的心是如何为她热烈跳动。
而今全成笑话一场,都是执念,今生的执念……
然,今生已灭,血肉在熊熊火焰中化成灰烬,魂魄该是虚无飘渺,他竟能仰天大笑,能听到那笑声悲凉无端,能察觉大笑时目中流出两行泪来……惊怒、心寒、愤恨、失意、可笑,种种情绪纷杂迭起,清晰无比,他的神识竟然……未灭吗?
缘何如此?